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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桂林郡探源与郁林郡布山县治的争议

 编辑:网络  来源:桂平大藤峡旅游度假区  时间:2024-07-09   浏览次数:180

桂林郡是中国秦汉史中一个常提到的行政区划用词。最早的文字见《史记·秦始皇本纪》:“三十三年,发诸尝逋亡人、赘婿、贾人略取陆梁地,为桂林郡,象郡,南海,以适遣戍。”《史记·南越列传》又载:“南越王尉佗者,真定人也,姓赵氏。秦时已并天下,略定杨越,置桂林郡、南海、象郡,以谪徙民,与越杂处十三岁。”《汉书·地理志》说:“郁林郡,故秦桂林郡,武帝元鼎六年开,更名。”这是广西地区秦郡地望最早的记载。桂林郡之所以取名桂林,与境内多桂树有关,《晋书·地理志》说:“江源多桂,不生杂木,故秦时立为桂林郡也。”因此,关于秦桂林郡起源,秦桂林郡与汉郁林郡的关系以及秦桂林郡的名称来由是没有异议的。

著名历史地理学家谭祺骧认为,秦时各级行政区基本上是先将一个地区划定为一个政区,然后在这个地区内选择一个城邑或聚落作为政区治所。每个郡县设置中央专职官员进行管理,并由皇帝亲自任命派遣。但是,我们却发现,所有第一手的文献资料,都没有说桂林郡的郡治在哪里?郡守是谁?一般来说秦起汉继,只能推测认为秦桂林郡治与汉郁林郡郡治相同。

《秦代广西地区郡县制的特点》一文认为,广西于秦代名义上设有郡,而郡县制极不健全,古籍所载一无郡守及治所,二无属县及辖境,只得个大体位置。因秦始皇三十三年(公元前214年),经过三年秦瓯战争击败西瓯后,秦于岭南设立南海、桂林、象郡三郡。这三郡不属秦初并天下时分的三十六郡,当时岭南大部分地区仍处于原始社会末期,原百越部落的酋长的势力还不小,秦军只能占据和控制主要交通线上的孤点,还处于军事状态的岭南,尚无建立和健全郡县制的条件,只能实行军事化的统治,由掌握军事的南海郡尉统率三郡,即所谓“东南一尉”(《晋志·地理志》)。在这“专制一方”的建制下,郡县只能先从南海郡逐步推广。桂林郡和象郡只得个大体位置,前者在今贵港、桂平一带,后者在今越南境,均无郡治及属县的记载。就在这种状况下,设郡才八年秦朝即覆灭了。因此,广西地区的秦郡与中原先开的秦郡相比,有着很大的特殊性。

《秦代广西地区郡县制的特点》一文进一步指出,桂林郡的郡治在哪里?史籍无载。按《汉书·地理志》的行文惯例,郡下属县中首列者为郡治。汉郁林郡下首列县为布山,而郁林郡由秦桂林郡更名,有的学者即推论:布山也是秦桂林郡治。还说近年贵港市罗泊湾西汉前期一号墓出土可作佐证,该墓葬出土漆器中不少烙有“布山”二字,一些铜器也有“布”字。但这只能说明汉武帝前已有布山县,它是南越国桂林郡的属县。至于秦代有无布山县?只能说有可能,若下断论还待深入考证。因为作为郡治总得有遗址留存,就象兴安的秦城那样,但至今连汉代布山城的遗址还有争议,也不见有秦墓发掘作佐证。

毕业于北京大学考古专业、参与考古工作、后来担任广西博物馆馆长的蒋廷瑜先生写了一篇《布山考》,为布山就在贵港下了结论:“布山在今贵县不但文献有据,而且为大量的考古材料所证实,从贵县汉墓出土文物丰富多彩的情况来看,至少从秦末汉初起,这里就是一个人口集中、经济文化都很繁荣的地区。其中一些大墓,厚资多藏,显然是当时富贵人家和郡县官吏的墓葬,如果附近没有郡县设置,简直是不可能的。考古调查也证实,在与墓群只有一水之隔的郁江南岸,确有汉、晋城址遗存。隋以后墓葬很少,这同文献记载废县的史实正相一致。相反,在桂平县境,至今发现汉墓很少,不像是自秦至隋七八百年间设有郡治的地方。因此,我们可以说,秦代的桂林郡治在今天的贵县而非今天的桂平。”

2018年11月13日,岭南首郡——桂林郡考古成果研究和遗址保护研讨会在贵港市举行,在研讨会开幕式上,贵港介绍,贵港自古以来遍种荷花,又称为“荷城”。贵港作为秦代桂林郡、汉代郁林郡、唐宋元时期的贵州及明清时期的贵县,古建筑、古遗址、古石刻、古墓葬等文物众多,全市有300多个文物点,其中古遗址有50多处。

2019年11月,蒋廷瑜馆员应邀出席 “岭南首郡——桂林郡考古成果价值研究和遗址保护研讨会”(网络图片)

2022年贵港市将考古发掘的贵城遗址向自治区文旅厅申报桂林郡遗址。

这就再次引发秦桂林郡郡治桂平说和贵港说的强烈争论。当然,这种争论是很有必要的,属于正常学术争论。

反应最强烈的当属广西壮族自治区博物馆副研究馆员陈小波先生,他撰文指出,持贵港说观点的学者所依据的理由主要有三:一是贵港城南有汉代城址;二是城区附近有大量的汉墓,与长期设立郡治相称;三是出土有烙印“布山”铭文的漆器,为布山在贵港的说法更增加了一个证据。他们认为,这些发现也算解决了一个历史上有争议的地理沿革问题。乍看起来,贵港说的理由是充分且严谨的,观点似乎也是成立的。但仔细推敲起来却发现不少疑点,还有值得商榷之处,疑点主要有以下八个方面,结论之疑,城址之疑,墓葬之疑,漆器之疑 ,地名之疑,地位之疑,转移之疑,郡治之疑等(参见陈小波《布山县治贵港说质疑》)。

广西民族大学副教授邓敏杰先生在《桂林郡设置始末考辩》一文研究指出,作为地方行政建置,桂林郡是广西地区最早纳入秦朝大一统郡制之一,也是岭南地区设置三个郡中,辖域全部在今广西境域,占据今广西大部份地区的郡。但其郡治、辖县,因缺乏最初的第一手数据记载,自汉以降,史志依旧厥如或追记、补注欠准,加上近现代旧志考据或考古附会,众说纷纭,莫衷一是。试图从可考史志资料进行梳理,主要针对与其郡县治争议相关各种说法,进行来龙去脉和纷争焦点之厘清,以便有心研习史志者作出更为明智的分析。

邓敏杰先生在文中提出一个观点:“无巧不成书,若从布山县治在今桂平蒙圩古城村,与另外两处汉墓群与合浦郡县旧治和始安县治直线距离看,均四五十公里左右。与秦始皇死后还葬于远离任所国都五十公里以外的骊山也相差不远!以罗泊湾1号汉墓出土物器推论郡﹑县治所有失严谨,以墓葬群定郡、县治所的,此为孤例。最起码在广西不属常例。更关键是不符合古都、古郡、古城选址风水常例。

北斗维斟则认为,秦朝末期,南海郡尉赵佗乘秦亡之际,封关绝道,兼并岭南的桂林郡、象郡,建立了南越国。直到公元前111年,南越国才被汉朝吞并。此后,汉朝又在南越国版图范围内设置了九个郡,桂林郡也是其中之一。可是奇怪的是,汉朝的《史记》、《汉书》都没有准确记载桂林郡的治所在哪里,这就留下了诸多争议。

 他认为现在主要的观点有三个:第一种说法认为桂林郡在现在的桂平市,第二种说法认为桂林郡治所在贵县,第三种说法认为其治所在西江上游的凌云、凤山 、巴马一带。无论哪一种观点,都不赞成桂林郡位于现在的桂林市。

  那么以上三种说法,哪一种说法最合理的呢?北斗维斟支持桂平说。桂林郡在西汉恢复不久,就改名为了“郁林郡”。《汉书·地理志》记载:“郁林郡,故秦桂林郡,属尉佗。武帝元鼎六年开,更名 。”当然,汉朝的郁林郡只是南越九郡之一,其管辖面积比秦朝的桂林郡更小。现在,只需要搞清楚郁林郡的治所在哪里就可以了。

中国的古籍中,最早明确记载郁林郡治所位置的信息出现于唐代杜佑《通典》“桂平,汉布山县地。”《旧唐书·地理志》载:“桂平,汉布山县,郁林郡所治。”宋代《舆地广记》则说,桂平,本汉布山县地,郁林郡所治也!,《大明一统志》进一步阐释:“布山废县,在今府治西五十里。”这里布山县就是桂平古名,其遗址在桂平县的古城村。后来的《桂平县志》、《 广西通志》(清嘉庆刻本)、 《中国古今地名大辞典》都认同桂平就是古代郁林郡所在之处。
有《旧唐书》、《舆地广记》、《大明统一志》的史料作为依据,桂平说显然更具有说服力。而贵港说都是依赖于地方志,如《浔州府志》、《贵县志》,这些资料出现时间晚,同时也要尽量维护地方利益,所以在可信度上远远不如国家修编的官方史书。

 

至于凌云、凤山 、巴马说,则是越南史学界的观点。越南史学界也比较流行“去中国化”,他们认为象郡并非在越南,而是在广西西南,如此就能够撇清和秦朝的关系。

如果将象郡北移到了广西西南,就“挤压”了桂林郡的空间,于是他们将桂林郡的位置又北移到了贵州和广西交界一带,也就是凌云、凤山、巴马一带。有意思的是,谭其骧身处于那个不得已的年代,为了所谓的“国际友谊”,也采取了这种荒唐的学说,将象郡标注在凭祥,将桂林郡标注在了西江以北。

北斗维斟认为,另一个比较支持桂平的资料就是《水经注》。《水经注》记载当时经过郁林的一条大河是郁水。有人认为郁水就是郁江,这是错误的。《水经注》写道“郁水即夜郎豚水也”,从这些信息来看,这里的“夜郎豚水”也就是牂牁江下游,是从贵州方向流下来的,显然,这条河流不是郁江,而是西江干流。而贵港位于郁江之上,郁江位于西江之南,是西江支流,是从西南发源注入西江。

那么,秦朝为什么要将桂林郡设置在桂平呢?北斗维斟是一名历史地理信息工作者,笔者曾向他请教过桂林郡和郁林郡的相关疑点的问题,古地图最早只能在唐宋,他提供了几张古地图,其中清楚标明汉布山县所在的位置,可以联系灵渠来看,秦朝在百越地区设置的郡治,都位于水路交通要害之处,如闽中郡位于闽江出海口——福州、南海郡位于珠江入海口——广州,象郡位于红河干流咽喉——河内。而桂林郡自然也是位于水路交通咽喉。

桂平位于郁江和西江干流的交汇处,可以说是古代广西的水上交通中心。秦朝的物资、粮草可以在这里进行集散、中转,同时这里也能够作为秦朝军队控制四方的据点。现在来看广西的版图,桂平相对来说也是比较居中的。

这也直接证实,在秦代郡城规划中,水源是其考虑的重要影响因素。因此,在秦代丘陵,高原以及山川之地,就要考虑其中的城水关系以及空间布局。在两千多年以前,西江干流既作为自然的大河水系,同时也可以看作重要的贸易运输通道。因此,郡城选址建设极其注重依江而建的原则。同时,也要考虑河道的自然走向,避免逆河而建,这些都体现了古老的先贤们对于郡城的选址体现出因地制宜、尊重自然的原则与智慧。通过后世考古发掘出的秦代其它郡城遗址中,我们不难发现,在这大多数的遗址中,有大量的水系交融贯通。既方便了城中百姓居民的用水需求,也满足了当时对于军事防御功能系统的完善。这对于划分城市功能区,以及对其进行规划部署起到了关键性作用(见《从秦代郡县制度一观秦朝郡城规划及其历史价值》)。桂平三江汇,“前列平原,后横峻岭,会交廿四江河。灵气集中枢,人挺英才天设险(西山九十字长联)”,必然是秦军征服岭南西瓯骆越首选之地。至于目前没有找到城址,正如上面提到,当时岭南大部分地区仍处子原始社会末期,原百越部落酋长的势力还不小,秦军只能占据和控制主要交通线上的孤点。还处于军事状态的岭南,尚无建立和健全郡县制的条件,只能实行军事化的统治,设郡才八年秦朝即覆灭了。时代久远,秦桂林郡了无痕迹,尚可理解。广西地区的秦郡与中原先开的秦郡相比,有着很大的特殊性,军事建城应该是第一考量。
幸好,南宋时期,朱熹座下弟子廖德明在任浔州(今桂平)知州时,曾写下一首七言绝句:
荒烟漠漠双江上,
往事悠悠古戍孤。
春到偏临青草渡,
梦中犹记白鸥湖。
这首诗的诗名直接用了《郁林郡城》,并在诗的第一句表明了这个“郁林郡城”是处在“荒烟漠漠双江上”。成为“布山桂平说”的佐证,因为从贵县和桂平两地看,拥有两条大江的城市只有桂平。
 

附录1:廖德明及相关诗词简介

廖德明,字子晦,号槎溪,顺昌(今属福建)人。受业于朱熹。孝宗干道五年(一一六九)进士。历知莆田、桂平县,通判潮州,知浔州,提点广西、江西、广东刑狱,知广州兼广东经略使。宁宗嘉定六年(一二一三)由知处州任放罢(《宋会要辑稿》职官七三之四七)。有《槎溪集》,已佚。事见《宋元学案》卷六九。今录诗四首。

四穿楼 其一

廖德明〔宋代〕

四壁无遮碍,凭阑豁远胸。

何须高百尺,亦可卧元龙。

四穿楼 其二

廖德明〔宋代〕

南北东西四望开,熙熙人似上春台。

时平不用筹边策,闲看双江抱郭来。

郁林郡城

廖德明〔宋代〕

荒烟漠漠双江上,往事悠悠古戍孤。

春到偏临青草渡,梦中犹记白鸥湖。

南楼

廖德明〔宋代〕

三里之城渺大荒,两江横截壮金汤。

唐家设险基犹在,圣代增陴虑更长。

附录2:参考论文

《秦代广西地区郡县制的特点》,广西地方志期刊1993年第5期

《布山县故城考》,作者周长山,发表于《广西民族研究》2000年第2期。

《再论桂林郡治布山县故城》,作者周长山,发表于《学术论坛》2001年第5期。

《秦汉布山古城考》,作者李毓麟,广西社会科学2006第一期

《布山县治贵港说质疑》,作者 陈小波, 广西壮族自治区博物馆副研究馆员

《秦桂林郡治所今址第五说》,广西民族大学壮学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员雷冠中,发表于《广西民族研究》。

《桂林郡治新考》,作者吴良军,发表于《中国历史地理论丛》2014年第3辑。

《从考古发现看秦桂林郡治所及相关问题》,作者郑威,发表于《华夏考古》2003年第4期。

《桂林郡设置始末考辩》,作者邓敏杰,发表于广西民族大学学报第36卷第一期(2014年1月

《从秦代郡县制度,一观秦朝郡城规划及其历史价值》,世界历史网2023-04-29

《广西简称“桂”,你知道桂林最初在哪里吗?》北斗维斟 2023-10-27